英文《中國日報》5月3日報道:2008年5月12日那場大地震,讓成千上萬人的生活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然而就在地震后的三個月,150名來自重災區(qū)的學生,飛赴了太平洋彼岸的美國,開始鑄造希望。
就在地震后的一個月,紐約州政府和紐約州立大學決定開展一項教育援助計劃,資助一百五十名品學兼優(yōu)的災區(qū)大學生進入紐約州立大學進行一個學年的學習。這項計劃在短時間內進展得異常順利,項目經中國教育部同意后上報國務院后,中國總理溫家寶親自批示同意,國務委員劉延東和教育部部長周濟督陣,一路綠燈。
最后在兩個星期的時間里,就從2000多名申請者中選拔出了150名優(yōu)秀學生。在費用方面,美國方面負責籌集資金,用于這150名學生在美期間的學費、生活費,中國政府則支付了這批學生的國際旅費及簽證費用。
2008年8月15日,這批學生便啟程飛赴紐約州立大學開始兩學期的學習,分布在了該大學的22個校區(qū)。這150名學生得到了當地大學、民眾以及當地華僑無微不至的溫暖關懷。
距離他們出發(fā)時隔將近三年,中國日報找到了該項目的5位學生,在與他們交談中,記者發(fā)現這段特殊的留學經歷,已經在他們的內心深處發(fā)生了化學反應。他們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受益者,而變得更加成熟,心懷感恩和給予之心;他們不再按照他人的期望而奮斗,而是成為自身未來的主宰者。
猶豫還是興奮
該計劃因為得到中、美雙方的高度重視,因此實施得也異常順利和迅速,整個選拔工作在兩個星期就完成了,一切都在短短的兩個多月的時間里完成。這讓原先一直關注災難損失和災后重建的學生,覺得來得有點突然,而無法迅速的調整好心態(tài)接受這個事實。
對于王思迪來說,更是如此。當時只有18歲的王思迪,就讀于西南交通大學,在地震中失去了6位至親包括她的父親。在得知自己成為這個項目的候選學生時,她覺得來得太快,太突然,有種大起大落的感覺。
父親的離去,讓王思迪更加不忍心離開母親遠赴美國。然而內心里卻有一種沖動,驅使她逃離傷心之地,以免觸情生情。
當時就讀于成都信息工程學院的黃磊,家住都江堰翠月湖鎮(zhèn)五桂村,地震中他家的墻上出現了幾條裂縫,全家人處于安全考慮,被迫在房子外搭建帳篷,全家人擠在了一個帳篷里,受損的房子也不知道能否繼續(xù)居住。因此黃磊也一直擔心著家里的情況,在得知這個機會后,也在猶豫是否該去,最后在母親的支持和鼓勵下,當時只有20歲的黃磊,還是去了美國。
雖然這150名學生都是來自重災區(qū),但是有些學生的家庭由于各種原因,在地震中只是受到了輕微的影響。能夠有機會免費到美國學習一年,在他們看來,這更是一個機遇,對此也感到了些許的興奮。
當時就讀于西南財經大學的唐霽回憶起當時的心情,覺得這個機會讓人難以置信,她身邊的同學也很興奮。因為在唐霽看來,由于四川地處西南內陸,當地的學生很少有機會受到資助到國外學習。
在得知這個計劃的不到兩個月后,唐霽就已經到了紐約州立大學的Cobleskill校區(qū)開始了一學年的學習,一切都進行的如此之快,讓當時20對的她覺得自己一下子就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當唐霽看到紐約的夜景后,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種短時間內的時空轉換,也讓四川大學的羌族學生母子健產生了不真實的感覺。母子健被安排到了離曼哈頓很近的長島上的Farmingdale的校區(qū)!拔覀兺蝗粡囊粋邊緣地區(qū),到了世界中心,讓人感覺很不真實。”
倍受關懷
當這150名學生走出紐約肯尼迪機場時,立刻就陶醉在當地明媚而溫暖的陽光中了,因為在他們的家鄉(xiāng)四川省,每年大部分的時間天空都是被一層朦朧的云霧籠罩著。然而讓他感到更加溫暖的是后續(xù)的來自紐約州立大學教職員工以及當地民眾的關懷,特別是當地的華人,給予了他們很多的幫助和關心。
據母子健回憶,就在他們到達美國后的一個星期,紐約當地有個華人通信商,給他們150個人每個人一張手機SIM卡,還往里面充錢。母子健很感動的說,“中國人出國了,就特別能感受到華人對自己的幫助,中國人的身份感更強了!
來自四川大學的劉雨認為,在當地接受到了眾多關懷和照顧讓他們心理上有了個軟著陸。劉雨告訴記者,紐約州立大學的校方在美個校區(qū)都為他們安排一個心理老師,觀察他們的心理狀況并提供幫助。“他們有很多悉心和細心的照顧,給我們安排很多活動,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真的好感動!
在提到校方給予的照顧時,母子健不斷的提到一位Jim Jailer的教授。這位經濟學教授在得知自己所在的Farmingdale校區(qū)將迎來19位來自汶川地震災區(qū)的學生后,便主動邀請給這些學生上課,教他們美國歷史、文化、政治等,以幫助他們更快的適應美國。
據母子健回憶,幾乎每個周末,Jim都會帶他們走出校園,組織一些校外活動或者把他們帶到家里!八麑Υ覀兙拖褡约旱暮⒆右粯。”
現年62歲的Jim去年來到了中國,現在正在西南財經大學教英語口語。當被問起為什么對這些學生如此好時,他的回答有點出乎記者的預料。他回答說,“這是我的義務,因為這些學生是我們的客人,我的所作所為跟他們的特殊背景沒有任何關系。” 然而這些學生在Jim看來還是有特殊之處,他們更加謙遜和真誠。
出了老師的照顧和關心,來自同學的幫助和關愛也讓這些學生感動。失去父親的王思迪正是在室友和同學的幫助下逐漸從悲痛中恢復過來了。王思迪回起在地震一周年的5月12日的晚上,半夜兩點多,她想起了失去的親人,就一個人出去走走,她的室友就跑出來追到她,問她怎么了。在告訴了室友自己的心情后,她的室友就拉了幾個朋友過來一起陪她,并一起點起了蠟燭,祝福王思迪,希望她能夠快樂起來。王思迪描繪當時的情形說,“大家手拉手,感覺是中國人一樣,覺得很感動。”
“他們給我很多inspiring的東西,有很多人在關心我,有很多希望在那,會給我很多激勵的東西。即使回國后,紐約的那邊的人還會支持鼓勵我。”
王思迪覺得他們對自己好,并不是因為自己的遭遇!八麄兙椭幌雽δ愫!
心懷感恩
經過將近一年的學期,這150名學生完成了各自的學業(yè),并于2009年5月25日回國。他們帶回來不單是一年的學習,也帶回了新的感悟。
對于此次學習的機會,唐霽毫不避諱的說,自己很幸運,實際上是這次地震的受益者,在紐約得到了很多,但是我們能夠把這些東西帶過來,傳遞下去。
唐霽表示自己要去幫助別人,她表示自己以后一定要支助一名大學生。“一定要去幫助一些人,讓這種愛得到傳遞。自己要是沒有別人的幫助,我肯定不會走到這一步。我會考慮去給予別人一點東西,這樣會比自己走得更好要來得更快樂一點!
在談起這段經歷的時,劉雨多次提到了“感恩”這個詞,對于自己得到的這些,心懷感恩,并且非常珍惜這個機會。劉雨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并且認為這種幸運需要通過自己的幫助而傳遞給別人。
黃磊在總結這次留學時,認為自己最大的收獲不是學到了多少知識,而學會了獨立,并懂得了如何去幫助別人。
人生新感悟
遠離家人,在國外獨立的學習、生活了將近一年,很多學生開始學會了獨立思考問題,獨立的做決定,這5名學生開始重新審視他們對于生活的態(tài)度和看法。
母子健在出國前就讀于四川大學學習國際貿易,這是一個在川大倍受追捧的專業(yè),然而在國外的一年,讓他意識到追逐自己想要的是實現幸福的前提。在進入大學后,母子健發(fā)現自己其實并不喜歡國際貿易,而真正感興趣的是新聞。因此回國后他開始關注新聞領域,并利用課余時間學習新聞知識。
現在已經是大四的母子健已經收到了好幾所美國大學的回復接收他攻讀新聞的碩士學位,其中包括哥倫比亞大學。
而對于王思迪而言,長期以來自己的很多重大抉擇都是在父母的安排下做出的。包括進入西南交大學習電器專業(yè),也是她的父母出于較好找工作的考慮。
“以前都是聽父母的意愿,他們覺得一個理科生,想去個好學校,畢業(yè)后又想找個好工作,而又不想走太遠,所以就選了交大電器的專業(yè)。他們覺得一個女生,英語還不錯,在學電器的一堆男性的群體中,會有優(yōu)勢。”
然而美國回來后,王思迪就開始糾結,是不是要走原來的路,還為此跟她母親爭執(zhí)。她發(fā)現自己還是想到美國讀書,喜歡講英語喜歡那邊的氛圍。王思迪已經申請兩個了國外的學校學習marketing。然而因為擔心母親,所以陷入兩難中。
現在是大四的黃磊,早在大三的時候,就明白自己是一個更喜歡動手的人,不適合對著書本搞研究,便早早的就確定了自己的方向,即大學畢業(yè)后立刻投入工作,而不是繼續(xù)讀研究生。因此,在大三期間沒有想很多同學一樣去準備研究生考試,而是忙于實習找工作,現在黃磊已經被阿里巴巴錄用,就等畢業(yè)后便到杭州報道。
而劉雨2010年順利的考上了中科院的研究生,現在正朝著自己IT工程師的方向努力。
唐霽的人生認識則發(fā)生了較大的改變,她已經開始關注社會弱勢群體。雖然現在已是一名北大光華管理學院的研究生,唐霽卻更加注重社會公益。 她表示,這個項目讓她覺得自己的價值除了本專業(yè)金融領域外很多時候其實在更多的地方。
唐霽說,“我最后會去做一點教育的事情,我以后有機會的話,可以在四川創(chuàng)建一個類似于初級教育的東西。我至少會在四川做一些教育的貢獻,做一些幫助大學生跟職業(yè)的生涯的銜接。這種想法在自己美國之前,我覺得是不可能有,按照去美國之前自己的想法,如果能去光華就肯定去投行了。”
回報
由于這批學生是在地震特殊的背景下出國的,他們受到的所有的特殊待遇和資助,都是因為他們是來自汶川地震的災區(qū)學生。正如劉雨所言:“這個機會真的是那這么多條命換來的,如果沒有他們的生命的失去,我們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
因此社會上就會有很多類似的期望,認為他們在回國后,應該立刻投入災區(qū),幫助災區(qū)的人民進行災后重建。
面對這種社會期望,這5名學校卻有著自己更為理性的理解。
面對這種壓力,唐霽認為,“我們現在做不了什么,我們現在不可能去向別人宣誓說自己以后要做一定會回來會怎么做,如果那樣做,我們反而會覺得很假,但是我們心理面會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某一天挖出來的時候,我會告訴自己,我應該去做些什么,去做些什么 讓我們心安!
“我覺得不一定說是要去回報給當時給我們幫助的人,回報可以是廣泛的,就像我就想我以后一定要支助一名大學生。一定要去幫助一些人,讓這種愛得到傳遞。自己要是沒有別人的幫助,我肯定不會走到這一步!
而在將要出國讀研的母子健看來,談回報要把目光放遠點,整個大的世界都是個試驗田,等個三五年,先把自己build up了,再談幫助別人才有意義。
“離開時為了更好的回來,我們可以到外面闖闖,學過再回來。不要強求立刻要球畢業(yè)后就投入重建過程中,F在更重要的是心理面怎么樣,你到底想做什么,想做的話十年后你就能做。”
從美國回來后,盡管自己失去了至親,但是王思迪還是去到了青川支教了一段時間。
其實這種回報,早在這150名學生回國前,就開始了。在回國前,他們中每個人收到了50美元,這筆錢是來自于當地華人的捐款。他們并沒有把這些錢帶回來,而是把這些筆錢都捐出來,成立了一個7500美元的公益金。
在日報地震發(fā)生后,這個公益金捐出了3000美元,最近又捐給了受地震影響的盈江戶勐中心小學2450美元。(中國日報記者 高啟輝 張雨薇 編輯 潘忠明)